《機動戰士高達》是許多80后、90后的童年回憶，在全球范圍內擁有大量粉絲。根據動漫原畫創作、生產的“高達”立體拼裝玩具也贏得大眾的喜愛，不少孩子都想擁有一臺屬于自己的“高達”……然而，就有不法分子瞄準了“商機”，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生產銷售盜版“高達”玩具并以此牟利。
近日，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以下簡稱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審理了一起侵犯“高達”著作權刑事案件，三名被告人以侵犯著作權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至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一年六個月不等，并處一百二十萬元至二十萬元不等的罰金。宣判后，被告人未上訴，公訴機關未提出抗訴。本案現已生效。
案情回顧
公訴機關指控，2020年起，被告人辛某、季某某經合謀，在未經日本株式會社萬代（下稱萬代公司）許可的情況下，對萬代公司享有著作權的“空戰強襲高達”“嫣紅強襲高達”“MG決斗高達”等“高達”玩具進行拆分、掃描，設計相應模具，在其實際經營的模塑公司內生產上述產品，并分別冠以“NT01強真武攻擊機”“NT02紅鳳”“NT03A近戰勇士”的型號，進行對外銷售。
其中，辛某負責委托他人對“高達”拼裝玩具拆解掃描、產品把關、對外銷售，季某某負責模具設計、工廠日常生產經營管理，被告人王某某是模塑公司員工，負責模具設計制造。
2023年3月，公安機關在模具城查扣到“NT01強真武攻擊機”880個、“NT02紅鳳”130個、“NT03A近戰勇士”1850個，以及用于復制“高達”拼裝玩具的注塑模具、零配件等；并在物流公司處調取尚未發貨的“NT02紅鳳”250個。經審計，非法經營數額共計人民幣371萬余元。
NT01
NT02
NT03A
三名被告人分別被公安機關抓獲后，均如實供述了上述犯罪事實。公訴機關認為，應當對三名被告人以侵犯著作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庭審過程中，公訴機關出示了相關證據，被告人及其辯護人進行了質證，控辯雙方在法庭主持下充分發表了意見。三名被告人對起訴指控的犯罪事實、罪名及量刑建議均無異議。三名辯護人對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不持異議，辛某和季某某的辯護人對非法經營數額提出辯護意見。審理中，辛某、季某某向著作權人賠償了70萬元，著作權人為此出具刑事諒解書。辛某退出違法所得30萬元，季某某退出違法所得30萬元，王某某退出違法所得3萬元。
人民法院裁判
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萬代公司創作完成“AILE STRIKE GUNDAM”（空戰強襲“高達”）、“LBUILD STRIKE ROUGE OOTORI STRIKER”（合金系列嫣紅強襲“高達”）、“DUEL GUNDAM”（MG決斗“高達”）美術作品，作為著作權人對以上美術作品在我國國家版權局予以作品登記，且對上述美術作品基于原畫創作立體模型，生產立體玩具進行銷售。萬代公司對該作品享有的著作權受《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的保護。
三名被告人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生產仿冒萬代公司上述美術作品的“NT01強真武攻擊機”“NT02紅鳳”“NT03A近戰勇士”型號“高達”玩具并對外銷售，其行為均已構成侵犯著作權罪，且屬于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
辛某、季某某、王某某構成共同犯罪。其中，辛某、季某某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王某某在共同犯罪中起輔助作用，系從犯，依法減輕處罰。三名被告人到案后均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系坦白，依法從輕處罰。三名被告人均認罪認罰，依法從寬處理。辛某、季某某向著作權人進行了賠償并取得了諒解，酌情從輕處罰。對于上述賠償諒解的情況，在對王某某量刑時酌情予以考慮。三名被告人退出部分違法所得，酌情從輕處罰。
據此，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綜合考慮三名被告人的犯罪情節、認罪悔罪態度、賠償權利人情況、退出違法所得的情況等后，作出上述判決。
法官說法
▌王瀟?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審判庭審判員
一、不是“一比一”復刻，構成侵犯著作權罪嗎？
庭審中，辛某的辯護人提出，被控侵權產品與正版產品比例不同，不是“一比一”復刻，對權利人造成損失較小。
涉及美術作品的侵犯著作權罪的認定，需要比對被訴侵權產品與權利人的作品是否構成復制關系。本案中，經過比對可以發現，被訴侵權產品與萬代公司涉案作品雖然大小不同，在局部線條弧度和少數局部區塊色彩選取上存在細微差別，但兩者在整體結構、輪廓、線條流向、色彩選取上，尤其是本體部分主要結構上基本一致，可以認定涉案作品與侵權產品構成復制關系。
二、有配件的玩具，認定金額時要區分主體和配件嗎？
庭審中，辛某的辯護人提出，“飛行包”是“NT01強真武攻擊機”的配件，二者組合后形成的玩具整體才屬于侵權產品，對于單獨出售的“NT01強真武攻擊機”主體部分的金額，應當從銷售金額中扣除。
拼裝類模型玩具通常由主體和配件構成，在認定犯罪金額時，要充分考慮行為人生產和銷售的具體情況，包括被訴侵權產品的主體和配件是否都構成復制關系、配件是否單獨定價銷售等。本案中，萬代公司的作品登記證書顯示，“空戰強襲高達”美術作品既包含安裝飛行包后的整體形態，也包含無飛行包的本體形態。經鑒定，被告人生產的“NT01強真武攻擊機”本體和“飛行包”配件與“空戰強襲高達”及其“飛行包”的輪廓、紋路、線條基本重合，整體顏色選取、色彩分布基本相同，構成復制關系。被告人辛某、季某某也供述，“NT01強真武攻擊機”就是“強襲高達”（藍戰士）安裝了飛行包之后的整體名稱，飛行包跟主體一起出售，不單獨出售。因此，經審計的“NT01強真武攻擊機”的銷售金額即為被告人涉及該產品的犯罪金額。
三、扣押的未銷售玩具的金額，要計入犯罪金額嗎？
庭審中，辛某、季某某的辯護人提出，扣押在案的“NT03A近戰勇士”為不包括外甲的半成品，還未對外銷售，而半成品不具有造成正版產品銷售數量下降或侵犯正版產品市場的可能性，扣押玩具涉及的金額不應計入犯罪金額。
對于侵犯著作權罪，只要完成了復制或發行行為，即構成既遂。即便侵權產品未銷售，行為人只要完成其中的復制行為，就應當認定構成既遂。本案中，被告人實施的復制行為已經既遂，已經使得他人的美術作品被相對穩定和持久地固定在有形物質載體之上，形成作品的復制件，是否實際對外銷售不影響對被告人構成侵犯著作權罪行為的認定，涉及到的扣押金額應計入犯罪金額。
▌宮曉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審判庭庭長
著作權是文化創意產業的核心保護機制，保護著作權就是保護創作者的積極性和創造力，保護市場創新活力和消費者權益。本次侵犯“高達”著作權刑事案件的宣判，對于侵犯著作權罪中的立體美術作品保護、復制行為認定、犯罪金額計算等法律適用具有示范意義，體現了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嚴厲打擊侵犯著作權犯罪的鮮明態度。
文化創意產業的相關經營主體在生產經營活動中，一方面應自主創新，致力于打造自身知識產權品牌，另一方面也應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說不”，認識到對于構成知識產權侵權的行為，達到一定數額或者情節的，將會構成刑事犯罪。
浦東新區人民法院是全國最早探索知識產權“三合一”審判模式的基層法院，由知識產權審判庭集中審理涉知識產權刑事、民事、行政案件。未來我們將繼續嚴厲打擊侵權假冒行為，把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作為助推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的重要手段，為浦東引領區建設提供優質的知識產權司法服務保障。
▍法條鏈接
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
第二百一十七條 以營利為目的，有下列侵犯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情形之一，違法所得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或者單處罰金；違法所得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一）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復制發行、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其文字作品、音樂、美術、視聽作品、計算機軟件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作品的；
……
第二十五條 共同犯罪是指二人以上共同故意犯罪。
……
第二十六條 組織、領導犯罪集團進行犯罪活動的或者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的，是主犯。
……
對于第三款規定以外的主犯，應當按照其所參與的或者組織、指揮的全部犯罪處罰。
第二十七條 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或者輔助作用的，是從犯。
對于從犯，應當從輕、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
第六十七條 ……
犯罪嫌疑人雖不具有前兩款規定的自首情節，但是如實供述自己罪行的，可以從輕處罰；因其如實供述自己罪行，避免特別嚴重后果發生的，可以減輕處罰。
第七十二條 對于被判處拘役、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同時符合下列條件的，可以宣告緩刑，對其中不滿十八周歲的人、懷孕的婦女和已滿七十五周歲的人，應當宣告緩刑：
（一）犯罪情節較輕；
（二）有悔罪表現；
（三）沒有再犯罪的危險；
（四）宣告緩刑對所居住社區沒有重大不良影響。
……
被宣告緩刑的犯罪分子，如果被判處附加刑，附加刑仍須執行。
第七十三條 ……
有期徒刑的緩刑考驗期限為原判刑期以上五年以下，但是不能少于一年。
緩刑考驗期限，從判決確定之日起計算。
第五十二條 判處罰金，應當根據犯罪情節決定罰金數額。
第五十三條 罰金在判決指定的期限內一次或者分期繳納。期滿不繳納的，強制繳納。對于不能全部繳納罰金的，人民法院在任何時候發現被執行人有可以執行的財產，應當隨時追繳。
……
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知識產權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
第五條 ……
以營利為目的，實施刑法第二百一十七條所列侵犯著作權行為之一，違法所得數額在十五萬元以上的，屬于“違法所得數額巨大”；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屬于“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應當以侵犯著作權罪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一）非法經營數額在二十五萬元以上的；
三、《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侵犯知識產權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三）》
第七條 除特殊情況外，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非法制造的注冊商標標識、侵犯著作權的復制品、主要用于制造假冒注冊商標的商品、注冊商標標識或者侵權復制品的材料和工具，應當依法予以沒收和銷毀。
……
第九條 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酌情從輕處罰：
（一）認罪認罰的；
（二）取得權利人諒解的；
（三）具有悔罪表現的；
……
第十條 對于侵犯知識產權犯罪的，應當綜合考慮犯罪違法所得數額、非法經營數額、給權利人造成的損失數額、侵權假冒物品數量及社會危害性等情節，依法判處罰金。
四、《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
第十五條 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的，可以依法從寬處理。
▎來源：“上海高院”公眾號
